去年底至今,人工智能ChatGPT的橫空出世在全球引起廣泛關注。近日,由澳淶塢電影工作者協會主辦的全球智媒體大會澳門峰會在澳門舉行,該論壇是由上汽大眾威然全程冠名的世界電影產業大會重要活動之一。張衛、毛尖、胡建禮、宋子文、阿郎、譚飛、索亞斌、韓浩月、朱玉卿、姚睿、曾念群、張媞、唐平、覃俞堯、趙璐等十幾位著名影視傳媒學者、評論人和媒體主編,圍繞著“ChatGPT對文娛影視傳媒行業有何影響”這一議題各抒己見,發表了各自精彩的觀點。本次峰會由澳淶塢影評人協會秘書長、《影視風向標》創始人胡建禮擔任學術主持。
張衛:ChatGPT能創作類型片但難寫文藝片
中國電影評論學會常務副會長張衛認為,藝術電影是作者電影,強調作者的個性和獨創性,ChatGPT能起的作用肯定不大,但是對于商業類型電影的模式化創作來說,ChatGPT應該能起到作用。目前,ChatGPT寫的新聞和論文都很不錯,論文甚至能通過學位考試。“類型電影在電影界屬于超市,屬于大批量的東西,這種東西是不是能夠通過ChatGPT把同一類型的東西作為一個小的變量,就像數學公式一樣,X公式不變,系數變一變就可以做成一部商業類型片,這個東西真是不好估量。如果類型電影的敘事模式通過ChatGPT做出來,然后批量復制創作,我覺得對于創作者來說真有點危險。當然,在藝術電影和作者電影這方面,因為其獨特性,沒法被復制,這是令人感到欣慰的。”
著名影評人宋子文表示,ChatGPT在全球的火爆,首當其沖就要受到沖擊的領域是媒體行業。“國外很多人用它去寫論文和新聞稿件,很多時候我們無法分辨,甚至查重都查不出來,這將令大學生學業的考核出現問題,對以后的學習環境是一個很大的傷害。對于媒體行業來說,如果以后大家都用GPT寫新聞稿,甚至還查不了重,導致真正從事新聞工作的居然是一個智能聊天工具,這是對我們媒體人的侮辱。”不過,他認為目前為止,ChatGPT對文娛創作行業的沖擊還不大,中文博大精深,一個字有好多字義,不同語言環境說出的同一句話可能意義也不同,甚至還有不同地域,不同情感語境,這都是目前的GPT沒有辦法區分和界定的。他呼吁要趕緊為GPT制定規則。
《看電影》主編阿郎引用了多部科幻電影里面的相關情節來佐證他的觀點,他認為ChatGPT可能在技術上的很多方面能取代人的創作,但作品中的人心和情感,它是無法取代的。“ChatGPT出現,我覺得特別好玩的一點是它幾乎驗證了大爆炸宇宙論當中的一個起點。這個東西是不可逆轉的,我們不可能通過一些手段對它進行限制。如果說我們最終要被我們發明的東西打敗,那么打敗的一定是那些平庸的、低秩序的,沒有任何創造力的部分。”
中國傳媒大學戲劇影視學院教授索亞斌:“聽說ChatGPT出來之后,我個人的第一反應是它可能成為學生的超級作弊工具,以后學生寫論文是不是都去生成了,因為我們現在學生的畢業論文、學位論文會有一個固定的程序叫做‘查重’,可查出有多少文字不是自己寫的,以后是不是需要再多一個程序叫‘防生成’?對于很多商業類型片的創作來講,人工智能工具可能會帶來一些助力,因為中國的商業電影類型片的創作,尤其是本世紀以來這20多年,積累了大量豐富有效的經驗,而我們缺乏足夠的總結,可以讓ChatGPT提煉和總結出來,但這不能替代真正的好作品。”
譚飛:人類的心眼肯定比ChatGPT多
著名影評人,文化自媒體《六根》主編韓浩月認為,ChatGPT集合了信息,集成了觀點,除了深度評論之外,它全部可以替你完成,將來絕大多數市面上的評論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智媒體的到來是不可阻擋的,人工智能最終一定會擁有一種情感力量。它會摧毀評論體系的同時,也會對文學創作,尤其對影視創作帶來很多幫助。我覺得人工智能可以解決影視作品如何變得更曲折,更好看的這個問題,這會對導演、編劇帶來很大的幫助。人工智能全面的到來還會給年輕人提供一個發聲的機會,影視行業的創作者,包括導演、編劇應該通過智媒體去了解、觀察年輕人的思想,從而在創作的源頭上和他們實現一次碰頭。
著名影評人、《四味毒叔》創始人譚飛笑言:“人類的心眼肯定比機器多,所以我倒不是太擔心ChatGPT對影視行業的影響,但AI的發展是不以人類意志為轉移的,也不以大佬的意志為轉移。你沒法把它弄滅,馬斯克他們寫聯名信也沒用。”他來參加此次峰會之前,請上知名理科大學的兒子翻墻問ChatGPT寫了一段有關會議議題的發言,當場念給大家聽:“根據QEIOS的研究論文,ChatGPT可以成為電影業的寶貴資源,提供有價值的見解和分析,幫助電影制作人做出數據驅動的決策,創造出更有吸引力的成功電影……”,最終得出ChatGPT目前的能力比自己還是差不少的結論,相信人類有這個能力掌控AI并與之共存。
廣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姚睿同時是編劇、教師、研究者,對ChatGPT的未來持樂觀的態度。他認為,影視編劇無論是教學、研究還是創作,ChatGPT都是可用的,也是效果顯著的。應用領域主要是商業類型電影,因為類型電影本身就是有相同的敘事程式、視聽風格,然后對接了觀眾期待視野,還有觀影的預期,用ChatGPT4完成這樣的電影劇本結構梗概完全是可能的。它也有助于故事梗概寫作和影視編劇教學。當然它是有局限性的,類型之間的融合造就了電影的活力,類型只是基礎,似而不同才是成功的關鍵,但目前ChatGPT做不到似而不同。遇到一種探索型的藝術電影,不僅ChatGPT,很多編劇都難以達到導演的要求。此外,對敘事倫理的把控,對微妙尺度的把握,ChatGPT目前還沒有這么強大的能力。
毛尖:讓電影重回到ChatGPT無法計算的地方
華東師范大學國際漢語文化學院教授毛尖同樣在開會前把本次峰會的議題拋給ChatGPT來回答,認為它對影視劇確實構成巨大挑戰,但覺得它也會是一個非常大的助推器,“比如我們設計的小三和渣男這樣的套路人,ChatGPT能創造出集合小三和渣男的全部品質,我們也渣無可渣了,所以現在開始我們再沒有躺平和懶惰的機會了,那就重新進入生命的跑道,重新回到電影創生時期的既艱難又激動人心的時刻。說到底就是ChatGPT可以創造出電影《滿江紅》,但是它造不出岳飛。讓電影重回肉身、重回到GPT無法計算的地方。如果你臺詞說不過GPT,如果你P不過GPT,那就別P了,畢竟我們在世界的現場,在第一線,有了GPT的逼迫,逼著創作者再次回到身心的第一現場。我覺得有對手挺好的,人類也可以逼著自己面對自己的惰性,面對自己的無能和無恥。后面有一個電子狗跟著,接下來我們可以更加奮力地往前走。”
電影自媒體《侃大片兒》創始人朱玉卿表示,人類的情感和創造力,很難被機器所取代。凡是能夠程序化的東西,讓機器替代,對人是一種解放。對于現在的自媒體來說,在智媒體時代如何生存?可能策劃能力還是很難被取代的。我覺得電影的宣發將來可能被ChatGPT所取代,但是劇本很難被取代。類型片的套路ChatGPT可以復制,但很多電影其實是反套路的,往往是在不斷地反套路的情況下贏得觀眾認可。
著名影評人、《青年電影手冊》執行主編曾念群認為,ChatGPT所有的創作基于已經發生的知識庫,它是非線性的集合,但是人類是線性的,每天都在想著明天我們要創作什么,所以只要發揮明天的創造力就已經會領先于非線性的人工智能,前提是這個人工智能沒有覺醒,“我覺得人工智能覺醒沒有那么快,所以不必有太多的憂患意識。科幻里程碑時代,如果我們沒有出現里程碑式的作品,這才是應該悲哀的一個問題”。
香港社區同行基金會創始人張媞分享了自己使用ChatGPT的心得體會,認為它得出來的東西是需要你跟它深度互動,“如果你給的指令不一樣,你得出來的東西水準會差很多。你發號施令越清晰,你得到東西的效果或者質量就會更好,這又何嘗不是人類一次再學習的機會。并不是我張一張嘴,ChatGPT就給我好棒的東西。如果你不跟它好好溝通,它給你的東西可能連百度百科都不如。”
電視自媒體《娛樂胡扒醫》創始人唐平以六七年前的一部科幻電視劇舉例,認為“ChatGPT不應該觸犯到人倫道德紅線,科技更好的是幫助生活,而不是替代我們的生活,它替代不了我們任何的職業,除了有一些含金量不是那么高,或者是低層次、重復性的勞動方面,更多是提升相關文字工作者的工作效率,成為一個很好的輔助工具,但真正需要思維判斷和情感連接創作性的工作還是需要我們的智慧。”
搜狐娛樂電視主編覃俞堯表示,ChatGPT對于文娛行業具有廣泛的使用場景。它能夠迅速生成影視劇本,或者游戲腳本,譜寫音樂和代碼,但她覺得能打動觀眾的不僅是套路化的東西,也需要真誠在里邊,“通俗來說,我覺得ChatGPT沒有情感波動,無法跟人類產生共情,也就很難打動人心。當今的文娛作品,無論是商業化或者是文藝性,中心思想都是讓觀眾產生情感共鳴,這是文藝創作者跟ChatGPT相比在創作上最大的優勢。”
新浪娛樂電視資深編輯趙璐認為,ChatGPT對影視行業有幫助,但它會根據數據做最優選項,這樣也可能導致它的同質性比較嚴重,個性就會比較少,也就意味著個性的消失,這對藝術來說是不利的。“我覺得ChatGPT能替代重復性的工作,但是它沒有辦法替代創新型的工作,它也許不能創造藝術,但是可以創造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