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4日,老譚戲劇工作室2020年新創話劇作品《沒有告別的儀式》在蘇州昆劇院第三屆蘇州江南戲劇節首演。與往年的“神實主義”或現實主義話劇不同,老譚戲劇工作室今年為觀眾帶來的新作品,是一部極具創新價值的表現主義實驗話劇。
作品由一場言不及義的“婚禮”、一次稀奇古怪的“慶生”、一場沒有死者的“葬禮”、一次游走在機器與生命之間的“復活”、一場勉為其難織補崩壞戲劇的“好戲”和一個“沒有告別的儀式”六段充滿懸疑的故事組成的:一個深度人工智能機器人與人之間的奇妙情感故事;阿爾茨海默癥患者的自我覺醒:一個人發現自己正在漸漸老去,但令人難以接受的是,自己的痕跡消失的速度,比老去更加快速;一個重度失眠癥困擾的人,發現自己事實上是在自己的睡夢中無法入眠;一個名聲大噪的偵探,卻驚訝而莫名其妙地死于案發之前。接下來,才是戲劇提出的一個問題:
面對一個即將崩壞的戲劇,每個角色,甚至是每個觀眾,應該做什么?面對這一切,你的思想和行動,要么成就這個戲,要么,就毀滅它。
并不是所有實驗話劇作品都艱深而難以解讀,在10月4日演出結束后,話劇《沒有告別的儀式》的編劇、導演譚偉民走到觀眾席,為觀眾欣賞解讀一部表現主義實驗話劇提供了方向。
譚偉民介紹:“這部劇解構了一個慣常的偵探懸疑推理劇的基本劇情結構。往往一般此類劇情,名偵探出現,然后有人被殺,然后名偵探破案。這個過程中,要根據“推理十誡”這樣的思維模式,來辨認誰是兇手,誰是其中吃瓜打醬油的旁觀者,誰是可以幫助的助手等等身份角色。最后必然要有一個Ending結局,就是抓住罪犯伸張正義或者罪犯脫逃令人深思。”
“但是,大家看這個劇,我們在結構上對這個經典戲劇進行了解構。在結構過程中完成了戲劇的發展。顯然一上來偵探就掛掉了,而且是真的掛了,并非有靈魂出竅和錦囊妙計,都不會有了。我們在解構打破這個偵探劇的同時,我們重建了一個戲劇。也意味著這個戲劇變成了另外一種東西,當角色在考慮怎么把劇進行下去的同時我們發現,居然到最后,他們真的在沒有偵探的情況下,打破了這個戲劇世界中奉為圭臬法則的“十誡”,真的就制造了一個“罪犯”,并妄圖去迎接那個并不存在的 Ending。
此類帶有現代主義思維的戲劇,首演兩場演出可謂冰火兩重天。一方面是有不少觀眾表示“不好笑”“難以理解”“看的太累”,一方面是不少觀眾表示該戲令人引發深思,“令人欽佩”。
“我個人很欣賞這種隱喻性比較強的作品。因為直白的東西令人乏味。我看過整部劇的感覺,有一些《皇家酒店謀殺案》的意思。“人物”不是我們常規理解到的人物,這些“人物”可能代表了某些現象、某些事件,他們錯綜復雜的呈現了人類社會的縮影。演員的表演真的很精彩,老先生常說心里沒根最難演,但是演員突破了傳統,而且打破了第四堵墻。”有觀眾如是說。
多元的戲劇文化和劇場文化中,此類面對現代主義戲劇的觀感,亦是此次劇團做該劇的一個初衷。
該劇主演、制作人段光奇表示:“在目前,不少觀眾更加適應以講述線性故事的傳統戲劇,人物、沖突、主題、內容都擺布的清楚,看劇一方面可以得到藝術享受,一方面也可以消磨時光、獲得歡樂。不過,面對現代主義戲劇,似乎就難以找到解讀的路徑。不過藝術是多元的、發展的,現代藝術形式帶來對我們精神和思維的啟發與反思,盡管不同于傳統戲劇,但在社會責任和藝術發展角度都是有通往未來的意義的。”
觀眾對舞臺美術中那個“永遠也不會與劇情產生互動的奇怪的巨大的大象”,五個角色五種不同顏色的手套,角色臉部圖案的隱喻等等細節,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對于這個劇場中的戲劇來說,只有觀眾與之發生了互動,這個戲劇才能真正完成。這些眾多細節線索拴結的網絡,為觀眾欣賞這部宏大的表現主義風格實驗話劇,給出了各自不同的多把解讀鑰匙。”
為什么要做一部超過2小時的話劇,而不是如日常一般一個半小時的讓觀眾輕松一點的劇?表現主義戲劇看什么?
面對眾多問題,導演譚偉民回答:“任何一種藝術從他誕生之日起,都是從懵懂未知的一個萌芽,逐步發展得越來越復雜,越來越高深,走向藝術更高的水平。想想在20世紀初電影誕生的時候,在卓別林時代,你只要5個便士就可以走進劇院,坐在里面去看一個人拿著一個蛋糕往一個肥胖女性的臀部上用力一拍,然后大家哈哈哈一笑,是滿足了社會觀眾對于沉重疲勞生活需要用滑稽來解乏的基本社會精神需求的。但隨著人類社會的不斷進步,除了滑稽之外,人們對藝術的精神需求也越來越有更高的要求。電影逐步發展到今天才不過100年,但是我們知道,如今的電影產業,已經是百花齊放,深刻與世俗同在,藝術與日常并行不悖、各美其美,最終美美與共。但是奇怪的是,盡管我們可以五刷《盜夢空間》,愿意在《小城之春》里尋找微言大義,在無數的影視作品光影之間去尋找自己要尋找的高深的東西,可是很多時候卻要求一個在前古希臘時期就誕生的舞臺戲劇藝術,要像一部90分鐘爆米花電影一樣,要搞笑,要輕松。戲劇藝術實際上也是一樣的,同樣需要深刻與世俗同在,藝術與日常并行不悖、各美其美,最終美美與共。不同需求的觀眾在不同的戲劇作品中選擇自己想欣賞的,而不要用單級的眼光去強行框定一個原本應該多元豐富的藝術,這是狹隘的。
“渡邊淳一曾說過:三千年來,我們人類沒有任何進步。這句話乍一聽很奇怪,科技不是發展了嗎?文化不是累積了嗎?但事實上,他說的是人類每一個個體的認知與精神。每一個人都是從零歲開始生長的,在子宮內的胚胎長成一個人,前代可以留下無數典籍無數的科技,但是,只有真正學會自我張開蒙昧的眼睛去看待這個世界,去分析去獨立思考,從里面得到所真正能夠得到的,也就是說,即便先賢個體達到了很高的思維高度,即便都變成了書本、知識,但是如果不能重新在自己的大腦中通過自己的思維重建,那么也不過就是如戲劇中那幾條“推理十誡”一樣,成為一種似是而非的存在。中國古話說:生而有涯,學而無涯。就是這個意思。因此,重建自己的思維,不人云亦云,需要從自身開始,現代主義戲劇實際上在這里將開啟一個迫使我們走出戲劇欣賞安全區,從戲劇關注自我的一個橋梁。五千年以后的戲劇藝術本身它承載了巨大的力量。它其中的很多可以博君一笑,但永遠這個世界上應該有一類戲劇,它不斷的努力地希望傳遞一點通過藝術能傳遞帶來的東西。”
制作人段光奇表示,話劇《沒有告別的儀式》是一部希望可以做到雅俗共賞的新作品,未來兩年這部劇會在長三角地區巡演。“為什么整個劇中只有機器人有兩種不同模式?名偵探死去后在劇中的行為如何解釋?我們相信話劇《沒有告別的儀式》可以成為讓觀眾們三刷、五刷的一部經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