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滬戲|藝匠(原創)2019年8月26日
導讀
2019年8月2日至26日,一年一度的愛丁堡藝術節再次閃亮登場,與全世界共享藝術節期間激情四射、富有冒險精神并發人深思的各種活動,見證最富激情且最具創意的藝術家們從世界各地紛至沓來,齊聚蘇格蘭首府,為來自全球各地的觀眾帶來耳目一新的合作、全球首演、經典作品全新演繹,及各種備受贊譽的制作等。
今年的戲劇表演囊括了The National Theatre重現的易卜生史詩名劇《彼得·格尼特》(Peter Gynt)以及傳奇演員Sir Ian McKellen爵士為慶祝80大壽的登臺演出等。
原以為今年的中國藝術家僅有一位在舞蹈表演也將達到國際高度的中國藝術家——楊麗萍將中國民間舞蹈與現代編舞相結合的《春之祭》進行令人驚嘆的重新詮釋。卻不想在戲劇板塊遇到了一票難求的中國“福”。與之前在邊緣戲劇節相同的一票難求,不同在幾天之內迅速售罄和開票一分鐘七場演出均被搶購一空。
愛丁堡的藝術盛典
愛丁堡國際藝術節創立于1947年,是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大的藝術節,曾被評價為“世界上最具活力和創新精神的藝術節之一”。25天時間,全球最高水準的藝術團體齊聚愛城,是藝術愛好者們一年一度享受沉浸式體驗的最佳機會。
愛丁堡邊緣藝術節(Edinburgh Festival Fringe),是世界大型綜合性藝術節愛丁堡藝術節的一部分。愛丁堡邊緣藝術節起源于1947年,從此每年吸引大量的中小演出團體參加演出,根據愛丁堡旅游行動小組發表的數據,2011年愛丁堡邊緣藝術節共吸引270萬人次。
福鯨淵和她的“戲劇美學無邊緣”個展
福鯨淵,青年戲劇工作者。COFA UNSW畢業,近年來活躍于意大利國際戲劇節、塞爾維亞戲劇節、阿維尼翁戲劇節、威尼斯藝術雙年展、上海國際藝術節、洛杉磯華語電影節、NALLTS等文藝活動,數次獲得各類基金支持并斬獲多項國內、國際獎項。代表作《白樺》《活埋》等。
“戲劇美學邊緣四號”戲劇個展是福鯨淵在愛丁堡藝術節的首個個展,但也可以看作是其自第五十七屆威尼斯藝術雙年展舉辦的首個個人主題展的有一次延伸。就像福鯨淵本人表述的“反正都是我的,不同時間線上我會變,但不會變得不是我了。”繼其一至三號分別出現的原創作品《活埋》《尋找巴蘭欽》《等待杜拉斯》后,“四號”延續了一至三的重頭戲,這次的重頭戲的精彩程度絲毫不減且有過之而無不及,作為“四號”最大的驚喜——記錄體話劇《在吃早餐時》(頭作者本人翻譯中文劇名)一出現就讓人眼前一亮,同時更是收獲了如潮好評。
福鯨淵的一分鐘
對于開票一分鐘七場演出均被搶購一空,福鯨淵本人說,“感恩、感激、感謝吧,具體情況我不知道,劇場和我的工作伙伴都還沒說,就上周告訴我反饋大部分不錯,但是我太了解他們了,他們根本不愿意我看到針對我的差評,我現在的工作和排練都排得有點滿,就也沒細問,幾個評論家朋友倒是給出了一些意見,我整理了一下,還在想,但是也還沒想明白。”
對于高票房和個人票房號召力,這位自稱戲劇工作者的青年藝術家在電話另一頭沉吟許久說,“是這樣,我們這幾年做戲都屬于一種‘用愛發電’的狀態在堅持,包括‘早餐’這個戲和我一起合作的小伙伴。怪難為情的,就某種意義上講,我的本職工作還是在影視上,因為到目前我還在靠影視行業的工作吃飯,Bruce Munro他們平時也得接一些商業燈光秀好生活,蕭木已經替別人開始做平面設計了,我現在北京這邊排的這個戲也很公益,像是這個戲的文學顧問邵宏超、表演指導戴靜崢、音效馬騰飛甚至演員都是北京高校目前在職的教授、講師、學生。做戲,我個人不愿意妥協太多,不妥協很多時候會挨餓。可以理解成因為挨餓挨到一定程度之后的破罐破摔,所以不論是我還是一起做戲的伙伴們,我們更多想的不是票房、不是討好點什么換錢而是內容本身,我們更在乎的時所表達的和向觀眾所傳遞以及觀眾接收的內容,我們更在乎觀演之間的交流、溝通、反饋,票房可能是反饋的一種形式,但不是全部,絕不是。”
很難想象一位影視行業高管要用什么樣的精神去平衡自己的“本職工作”和“業余愛好”,問及此,電話對面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我也困啊,不過我還好,排戲趕上Q3最忙的時候平均一天我也能睡個三四個小時,而且在我這沒什么是一杯冰美式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再來一杯。但我現在北京這邊這個戲的表演指導,我是生看著他已經開始參片泡水吊著了。Ross Ashton昨天打電話,這次愛丁堡他也幾天沒合過眼了。我們這群人有‘病’,非拿戲當做命,沒法平衡,兩頭燒就是了,累到極致就是舒服本身吧。事實上,就我個人而言,看到觀眾的好評和認可的時候內心的悅動足以撫慰一切的疲憊,這種悅動是在公司不管做了多大的項目、掙到了什么樣的數據、得到了多少獎金都比不了的。”
展做戲,戲做展
談到這次一出現便吸引無數關注先后在邊緣戲劇節、藝術節售罄的記錄體話劇,福鯨淵說,“中文還是叫《在吃早餐時》更合適,這個戲和之前您知道的那幾個都不太一樣,這是我幾年前北京上學的本子了,先有的中文版,就是一直沒什么人認可也拉不到投資才擱置了。至于這次用這個戲,就是覺得合適,準備這次愛丁堡的時候大家都希望我再寫個什么,但是我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在幾個月之內按各方要求拿出一個讓我自己滿意的戲,而且我腦子里第一個瞬間出現的就是這個戲,我這個人還軸,總惦記著這個戲就更寫不出來了,實在沒辦法他們才同意我把‘早餐’翻一下用,結果我自己邊吵吵著‘改我一字男盜女娼’邊自己大動刀改了,最終出現了您現在看到的。至于內容上,原本是質問更多‘質問活著的意義、感覺加上所謂該有的樣子’方方面面吧,因為這就是我那段時間常常問自己的問題,現在這個版本其實也沒有對‘我活著嗎’的解答,只能說是在這方面問得更具體,討論的更細致了。你剛才說我的戲‘有普世意義’我聽到之后心里一抖,我寫故事的初衷都和普世沒什么關系,我沒那個能力,我清楚。”和筆者想象的這個年紀就獲譽無數的青年藝術家截然不同,福鯨淵本人對榮譽、名利一類事物的態度更像是一些歷盡千帆的老者獨有的敬畏乃至惶恐。
“我遠算不上什么藝術家,做個戲劇工作者就很滿足了。有機會做戲、有機會做展都是天大的好運氣,戲能讓人看見、展有人看一眼都算是我撿著了。”電話里福鯨淵如此說道,聲音虔誠而感慨。
做戲易與難
愛丁堡戲劇節不僅是世界上最大的戲劇節,也是最體現平等和民主精神的戲劇節。它沒有設置委員會來遴選作品,也沒有對題材和內容的審查,卻催生了很多優秀的戲劇。當然,殘酷的是它也完全不尊重名氣,一個劇團可能在這一年斬獲成功,下一年則慘敗而歸。龐大的體量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參加戲劇節的劇目數量逐年增加,且沒有門檻,使得作品良莠不齊,好的戲劇被湮沒在龐大的數字當中。就形式來說,所謂的先鋒戲劇在手法上也容易落入俗套。
基于此,在被譽為世界三大戲劇節之一的愛丁堡戲劇節,在歷經大半個世紀的愛丁堡藝術節、邊緣戲劇節,在世界藝術家聚集的愛丁堡想要做一處萬人空巷的展,一部座無虛席的戲對太多人來說都太難了,甚至傾其一生難以企及,其中關于專業性、藝術性的要求自不必贅述。
愛丁堡,一直秉承其自由開放的原則,正如馬克•費舍所言,它像一個大教堂,擁抱所有藝術的信徒。愛丁堡見過非常規的“常規”和非主流的“主流”;身體是愛丁堡戲劇節的一個通用語言符號和重要議題。很多戲劇是沉浸式或半沉浸式的,即使那些非沉浸式的戲劇,也都設置觀演互動的環節,或者包含即興成分;永恒的女性主義和女性主題、永恒的困境和當下危機;在空間和燈光方面每秒都有新的嘗試;多媒體表現和多體裁互文更是愛丁堡戲劇節的一個顯著特征。任何演出團體、觀眾和評論家都需要深入了解它的宗旨、過去的成就,并思考如何在內容和形式上脫穎而出及有效地宣傳,以及如何掌握一個最佳視角來作出解讀和評價。
這些對太多人來說的“難”、“太難”似乎到了福鯨淵這里都變得格外輕巧容易。對話中,關于“愛丁堡”的問題,這位年輕的藝術家都顯得舉重若輕,充滿大家氣度。然而,這份“易”背后的“難”,就那句“這是我幾年前北京上學的本子了,先有的中文版,就是一直沒什么人認可也拉不到投資才擱置了。”便可窺些許,筆者自問,自己幾年前無人問津的文章是做不到將其無人能懂的思考深埋心底并不斷探索給出新的故事的,然而這位年輕的戲劇家似乎時刻在思索與叩問著其生活中的每一個瞬間。
《在吃早餐時》與《九子堂構》
“其實‘早餐’這個戲對我來說不難,無論是演員還是其他各方面都不難,我和KIWI(澳)這幾個人認識十來年,去年開始重新一起工作,磨合得很熟悉了,加上展甚至是宣傳票務后勤的工作都沒有我現在在北京排得這個戲難。回國做個戲太難了。”導演正在北京排練的是其參加今年南鑼鼓巷戲劇節的《九子堂構》。
“我現在大部分精力只能放在這邊,真的太難了,我幾乎每天帶演員排練之后都會陷入前所未有的自我質疑,各式各樣的困難,前所未有、聞所未聞、想堅持點什么太難了。”電話里的焦慮毫不作偽。沒人知道、也很難去理解在愛丁堡戲劇節和南鑼鼓巷戲劇節之間把主要精力放在后者是作出了多大的取舍,對于這種取舍最直觀的類比大概是放棄了名利雙收而選擇了費力不討好。
筆者毫不費力的從福鯨淵導演那要到了其原創的《九子堂構》文學劇本,“【幕啟
【一個獨特的靈堂,被布置成了古色古香的老式建筑主屋摸樣,門口掛著一塊牌匾,上書“丹闕堂構”,靈堂一般懸掛遺像處掛著一張老照片,是一張全家福的摸樣,四周的花圈都不是常規的百花,挽聯的內容更像是春聯,一個被嚴重燒傷過的老人靜靜的躺在中間。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盒子。
【“丹闕堂構”老別墅是中西方文化結合的典范之作,主樓兩層仿若歐洲古堡,四合小院四座仿若恭王府主院。大門口有一座沉悶斑駁的影壁墻。后院一顆梧桐樹遮天蔽日,前院一破舊水井邊上依稀刻著的“醴泉”二字,樓門上掛著一塊老匾“鳳鳴丹穴”,左右柱子上掛著模糊的對聯。
【隆冬時節,連日大雪,城市里都是掃雪的市民,大多是自己家的雪都還沒來得及清掃的,畢竟這個時代里,公大于私,且大得多。雪太大,也下了太久,對于這個華北平原上屹立千年的城市來說都大的很少見。道路兩旁沒辦法運走也不可能融化的小雪堆連成一排,延伸開來。
【臘月的小城,老街的味道糅合著熱烈與蕭瑟,兩個老人慢慢的走著。
戴丹紅一晃又是一年,有三十年了吧。
徐林啟那棵梅花樹今年沒準要開了。
戴丹紅下午我瞧著像是長了花骨朵兒,這死樹到底是讓你養活了。
徐林啟是啊,挑了個最冷的年月兒。
戴丹紅梅花嘛,對了,三十兒來家里一起過吧,大過年的你也別老自個兒對著樹。九兒這兩天還總問起你這干爹呢。
徐林啟好,好,你先回吧,眼看著天快黑了。我送你!
【唐大在里里外外的忙活著,老三靠在圍欄,一把一把的瓜子皮隔一會兒撒出去一小堆,口中還時不時的哼著小曲”愛恨離合、苦樂悲歡、糾結徘徊就在這走在風雪中的老北京城路標一對老人的對話中鋪陳開來。有人從中看到幸福,有人看到孤單,有人看到虛無……有人看到自己。
之前有人說她的戲太過理智冷靜了,然而就筆者所見的幾部作品的情感反思、人文情懷均可謂是大開大合又格外細膩。就《九子堂構》內容而言,福鯨淵投入了百分之百的心力,筆者相信這部戲會有百分之百的呈現。但如賀拉斯所言,“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么完美無瑕”,對藝術的見解則更是見仁見智,福鯨淵和她的《九子堂構》是否是你心中的百分之百,可以劇場見。筆者也在迫切期待,年底即將來滬的“福鯨淵戲劇美學邊緣五號”個展上會給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