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前,俞永福離任阿里大文娛董事長的消息,刷爆了微信朋友圈。也由此引發了一輪媒體對于阿里大文娛前景的關注與擔憂。在此背景下,作為阿里大文娛旗下核心業務版塊的阿里影業及淘票票,也因此承受了較大的壓力。
尤其是在貓眼微影合并后,市場份額超過60%,阿里影業及淘票票受到的競爭壓力更為直接明顯。淘票票在內憂外困之下何去何從,也引起業內各種猜測。
為平息各種猜疑,淘票票總經理李捷近期安排了一系列采訪,重宣俞永福“血拼第一”的誓言,在輿論層面直接向貓眼開戰。
扯開嗓子宣誓,并不是一件難事。然而,在業務層面與貓眼硬碰硬的PK過程中,淘票票到底還要血拼多久才能“重返”第一?這個問題誰也給不了答案。
“做平臺、不做入口”是主動選擇還是無奈之舉?
在媒體采訪中,李捷再次表明了淘票票要“爭第一,建平臺”的態度。并且刻意描述了“貓眼選擇入口,淘票票選擇平臺”兩種發展路徑的差異。
李捷指出淘票票與貓眼試圖從票務入口實現全產業鏈拓展的打法不同,將更多在中下游通過電商平臺的大數據優勢,完善影視行業基礎設施。這套策略俞永福在6月份上海電影節期間曾經用幾乎完全一樣的語言表述過。
然而,細究淘票票的本意,其實并非不想做入口,也并非不想進行產業鏈上游拓展,如今做這種選擇實在是情非得已。
如果人們不太健忘的話,應該不難想起,就在2016年5月淘票票獲得A輪融資之際,時任總經理孔奇曾發表過演講,公開表示淘票票將聯動線上線下、品牌整合營銷、提供影視金融服務、打造娛樂業入口。在今年8月底,阿里影業及淘票票還和《戰狼2》保底方北京文化達成戰略合作,樊路遠和李捷現場宣布淘票票要涉足包括電影的投資、制作、宣發、衍生品、影游互動等產業鏈的各個環節。也就是說做入口、拓產業鏈一直是淘票票“未盡”的夢想。
那么時過境遷,淘票票為何從“做入口”甘心退到“做平臺”呢?盤點一下阿里影業和淘票票在電影業的挫折和遭遇,不難明白。如今改換說法,強化“平臺”概念,無非是因為想為阿里影業和淘票票在電影業務裹足不前、上游業務拓展頻頻遇挫的尷尬局面找一個能夠自圓其說的理由。
阿里影業在今年8月30日晚間發布的2017 年半年報顯示,盡管營收達到10.62 億元;但虧損卻同比擴大 4.11%,達到5.6億元,其中互聯網宣發業務虧損達3.638 億元。這塊業務虧損,正是淘票票所致。
盡管有阿里平臺巨大的流量和資本支持,阿里影業及淘票票均未做出有巨大影響力和票房號召力的主控作品。去年,阿里影業推出的首部主控電影《擺渡人》成本超過4億元,但阿里影業收入僅1.8億元,這一部居就虧損2億多。到了2017年,根據易觀數據,2017年Q1、Q2淘票票涉及發行的8部影片中只有《傲驕與偏見》一部電影是淘票票主控發行,票房也僅為1.24億;Q3數據來看,淘票票參與的《戰狼2》、《悟空傳》、《繡春刀2》、《英倫對決》也全部是聯合出品或聯合發行,也無主控發行項目。即使淘票票引以為傲的《戰狼2》主發行方也不是淘票票而是聚合影聯,淘票票僅是提供票務支持。
折騰2年多,電影業務幾無進展、連年虧損、股價低迷,這或許是張強、俞永福兩任阿里影業統帥“被”調離的真實隱情。
盡管俞永福在6月份上海電影節上公開宣布 了“新基礎設施”戰略,阿里影業及淘票票開始逐步去電影中心化、撤回擅長的互聯網業務領域。但隨著俞永福的離開,這種思路是否會貫徹下去,成為一大懸疑。畢竟,淘票票前任總經理孔奇在豪言壯語未滿3個月就因涉及千萬元級別貪污受賄即被警方帶走,之后淘票票的發展思路已經發生過一次大翻轉了。
頻繁的人事變動和思路調整下,淘票票能否真如李捷所說的“爭第一,建平臺”,還有待觀察。無論如何阿里影業及淘票票經不起更多動蕩和折騰了。
“電影+社交”將是淘票票的突破口?
李捷在近期媒體采訪中,著重提到一點,他認為電影行業中大多數在拼命爭搶500億的存量市場,并沒有太多人關注如何把500億變成1000億的增量。而淘票票則著眼于未來1000億的增量市場,對于目前500億市場的生意不感興趣。
然而,對于如何開拓電影市場的增量,淘票票最新的嘗試是“電影+社交”。今年七夕和雙11期間,淘票票做了三個產品嘗試:一個叫“脫單電影院”,一個叫“小聚場”,還有一個是皮卡丘動畫電影和衍生品。前兩者解決的是影院上座率的問題,而后者主打的是非票房收入。
在李捷的構想中,“脫單電影院”可以利用“結識異性”這個人性需求,來拉升電影院上座率;通過“電影+社交+情感”拉動增量;“小聚場”則通過類似團購拼單、用戶眾籌的模式,由于用戶發起影片播放需求,吸引其它用戶報名,達到足夠人數就開廳播放這部影片。雙十一期間,淘票票通過這種模式在全國開了147場“聚場”,“重映”《湄公河行動》、《乘風破浪》、《鋼的琴》、《甲方乙方》等電影。
盡管李捷和淘票票對這些產品嘗試頗為滿意,認為淘票票在新的競爭格局中撕開了一個最微小的突破口,也是淘票票瞄準增量市場的殺手锏。但在業內人士看來,一百多場小規模放映實驗,還不能充分說明“電影+社交”策略可大規模復制的可行性。
畢竟,這些年來阿里在社交上的大多數嘗試都無疾而終。早在2010年馬云曾公開說過:淘寶即社交。在領袖“最高指示”下,淘寶就推出了“淘江湖”——模仿Facebook、人人網的個人主頁和信息流,搞起了一個買家和買家的簡歷圈子,讓買家給其他買家推薦商品。但后來淘江湖被阿里自己內部認為是一個非常不成功的產品,最后不了了之。阿里隨后投資了微博、陌陌,嘗試以場外布局彌補體內社交基因不足的缺陷。
但,阿里的社交沖動并未就此消失,而是在2013年推出了大殺器“來往”,主打熟人社交,試圖以此對抗來勢兇猛的微信。當時馬云親自披掛上陣,在來往里發布個人動態,甚至在“扎堆”里唱歌吸引人氣;還要求所有阿里10萬員工,每人必須拉300人加入來往,并與年終績效掛鉤。一時間,“來往”飛速拉到1000萬用戶。
可是到2015年“來往”就活不下來了,“來往”應用內的游戲平臺“瘋狂來往”更是曝出艷照門事件。沒有任何核心差異化的“來往”,后來悄悄轉型為美圖社交軟件,改名“點點蟲”,一點一點沉寂、消亡。阿里內部日漸被邊緣化的來往團隊,隨后含恨忍辱做出的釘釘卻火了。釘釘雖火,但嚴格來說并不算社交產品,更像是帶有社會化元素的ERP和CRM工具。
“淘江湖”和“來往”的失敗,并未令阿里對社交死心,而是在2016年11月在支付寶中推出“生活圈”功能。其中,其中“校園日記”、“白領日記”等幾個圈子僅允許特定的女性用戶發布內容,且只允許芝麻信用分在 750 分以上的男性用戶才能在照片底下評論。這就跟夜總會對女生免費開放,男生買票進場是一個道理。結果艷照充斥的生活圈導致輿論一片嘩然,在內外壓力聲討下,螞蟻金服CEO彭蕾親自發文致歉,立即叫停了這個產品。
從來往的“瘋來瘋往”到支付寶的“生活圈”,阿里前赴后繼的社交產品試驗都不幸陣亡了。然而,其“荷爾蒙”式社交產品思路,無不暴露出這家公司對“從人性弱點中掘金”的信念。一個產品交易平臺、一個金融支付工具,都充滿沖動試圖偏離自己的核心應用場景變身為“約炮神器”,也是令人大跌眼鏡。
可惜的是,無論是曾經負責支付寶產品開發的樊路遠、還是負責合一商務拓展的李捷,似乎都沒有從阿里社交試驗摔過深坑里汲取教訓。我們又一次看到這種不可遏制的沖動,在淘票票內部涌流。
然而,一個“低頻、非剛需的票務平臺”要走通“荷爾蒙”式社交路線,這條路只能說“兇多吉少”。看電影可以作為社交場景的一部分,這沒什么疑問,微信就是這么做的;但是本身沒有社交應用場景的淘票票,反過來要通過社交產品提升電影上座率,這就有點扯。畢竟現在,淘票票APP、淘票票專業版上還未看到任何社交化產品的功能形態出現,沒有用戶規模、活躍度等數據,也不好判斷。
至于“荷爾蒙”式社交能否幫助淘票票順利突圍,那只能聽天由命了。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票補無上限”的口號還能喊多久?
俞永福任阿里大文娛董事長之時層多次表態,對淘票票的投入沒有上限。李捷最近再次確認,對淘票票的補貼,還是沒有上限,他們要繼續爭奪用戶規模第一。要做到用戶規模第一、市場份額第一,淘票票將不排除在關鍵階段啟用票補。
顯然,淘票票對票補的力量還是頗為信奉的,畢竟阿里大手筆燒錢票補幫助淘票票從誕生之初的市場份額不足2%,一路做到了30%。當整個阿里系都對資本的力量推崇備至的時候,淘票票沒有理由放棄這一爭取必要資源發動價格戰的權利。
但,這一招還能幫助淘票票多大忙,卻并不由淘票票和李捷自己決定。
首先,花多少錢做票補并不由淘票票自己決定,而是要取決于整個阿里大文娛的資金盤子里可以給淘票票勻出多少錢來做票補。
畢竟,殘酷的現實是,自去年10月俞永福被委任為阿里文娛集團董事長兼CEO至掛靴離任的一年間,通過重金并購整合而來阿里大文娛的業務虧損已逾百億。燒了這么多錢,優酷土豆視頻行業第一位置卻被被騰訊視頻、愛奇藝搶走,快速掉隊;阿里影業兩年來屢戰屢敗,顆粒無收,阿里星球幾乎只剩下蝦米音樂勉力支撐,文學和體育更是籍籍無名。
在持續燒錢、各項業務持續下滑的情況下,不著力扭虧止損,而是要繼續無上限地燒下去,這在一家上市公司,在投資者和公眾眾目睽睽關注之下,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淘票票讓投資人看到補出去的錢有賺回來的希望,否則,無限制票補等于說投資者和阿里的高管們眼瞎了,看不見這個無底洞。
其次,繼續燒錢做票補,在用戶拉新、市場份額獲取上,到底有多少作用,這并不是李捷和淘票票管理層自己能決定的,而是取決于市場形勢。
現在整個形勢是,在線票務市場的增長已經到頭了,從2014年在線購票比例30%左右,至今到2017年在線購票比例已經達到84.8%,幾乎飽和。在這種情況下,試圖通過票補拉動用戶規模增長、拼搶市場份額,效率已經不再那么明顯。繼續燒錢票補,等于緣木求魚。
“無上限支持、關鍵時刻啟動票補”,究竟能否幫助淘票票瓜分到足夠與貓眼抗衡的市場份額,可能李捷自己也不太確信。兩年前李捷還是合一集團副總裁時,就曾對媒體表示“用金錢堆出來的流量,是沒有忠誠度的。”這點覺悟,他應該是有的。
但是,為什么從俞永福到李捷阿里人還要對外這么說呢,這無非敲山震虎說給媒體、說給貓眼聽的。目的是叫人相信,在線電影票務這事兒還沒完,淘票票還有血拼第一的勇氣。
可問題是淘票票從來就沒有成為過第一,不斷重復所謂的“重返第一”,叫外界看到的并不是自信,而是無法掩蓋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