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闕 政
2013年時,我在電影《青春派》里第一次見到演員董子健,那也是他第一次演戲,演一個和他年齡、身份都差不多的高中生。后來,因為在這部電影里自然的表現,他獲得了第16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電影頻道傳媒大獎最佳男主角。
再看到董子健時,已經是2015年,第18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這一年,“少年”井噴——董子健一口氣帶來五部電影:《少年班》、《少年巴比倫》、《山河故人》、《六弄咖啡館》、《德蘭》。演的仍然是各種類型的少年——學霸型的少年班天才、糖精廠倒三班的年輕工人、2025年的未來少年……
董子健說自己的青春很平淡,沒有多少叛逆、越軌、不羈,拍青春片恰好是一種經歷。但經歷過銀幕上各種反叛、殘酷、出格的青春之后,董子健還是董子健,和他演過的任何一類青年都不那么相同。采訪過他的媒體給了他一些特別的形容詞,比如“老少年”,又比如“非典型小鮮肉”,表達的其實都是同一個意思: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一些和他22歲的年齡不太相稱的老成。
這種老成,你見他第一眼就能感覺得到——他很少搞出那些需要消耗一瓶發膠的造型,并不正襟危坐嚴陣以待媒體采訪,反而像一個已經功成名就的老演員,輕松、隨意,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這種老成還滲透在他的心態里——比如剛剛開始有走紅的跡象,就開始做好了“慢下來”的準備;剛剛才20出頭,正是很多人渴望逃出父母管束出去闖一闖的年紀,心愿卻是“多陪陪家人”。尤其,他要陪伴的家人之一、他的母親,還是業內以干練聞名、捧出過李冰冰范冰冰的中國第一代文化經紀人王京花。
總之,如果董子健不是長著一張稚氣未脫的臉,我會以為坐在我對面的是葛優老師。
賈樟柯是我男神
不可否認,因為王京花的人脈,董子健一出道就拿到了好資源。2012年,正在念高三的他進了劉杰導演的《青春派》劇組,演男一號。當年正在大陸選址拍攝《聶隱娘》的侯孝賢導演,也來劇組客串,演出了異常搞笑的一幕。
侯孝賢進劇組的時候,董子健剛好也在。當時的他盡管聽過侯孝賢的名字,卻談不上了解。等到后來發現自己其實看過《悲情城市》的時候,已經錯過了與大師的會面。直到今年戛納,《聶隱娘》和《山河故人》同時入圍金棕櫚獎提名影片。
當年18歲的董子健,既不是個DVD發燒友,也沒有演戲經驗,更沒有對哪位大師的頂禮膜拜。但這些都不能阻礙一顆愛電影的種子悄悄萌芽。拍完《青春派》后,他去美國留學,一年之后準備選擇國際政治專業就讀。“但是到了第二年,還是覺得離不開電影”,于是選擇回國,進了中戲讀電影。
也是在那一年,董子健遇到了賈樟柯。“他說正在為《山河故人》選角,看到我演的《青春派》,覺得很自然,就來找我聊,聊了大概20分鐘,跟我講了《山河故人》的概念、情節,講完就走了。很久都沒再聯系,當時我已經覺得完了,沒戲了。沒想到幾個月之后,他又找到我,還寫了一整頁的導演闡述給我看。當時我真的激動得手都發抖,想想看,導演專門為我寫東西哎!”
董子健把賈樟柯奉為自己的“男神”。這部電影讓他第一次走上戛納的紅毯。“在戛納放映結束之后,全場掌聲雷動,當時我真的有點激動,想哭。”國外導演對他演出的2025年留學澳洲少年也給予了很高的評價:“說我長了一張很未來的臉。”
身在另一種“少年班”
在《少年班》里,董子健演的“吳未”其實就是導演肖洋本人——1994級少年班成員,本以為自己智商過人,其實只是被特別安插在一群天才中間的普通人,像條鯰魚一樣,攪動著其他名貴魚種,好讓他們保持年輕人的朝氣,以及,優越感。
拿到劇本的時候,董子健有許多選擇——帥氣的“麥克”、神神叨叨的“王大法”、天才“方厚正”,和平淡無奇的“吳未”一起擺在他面前。公司希望他選擇“麥克”,“他們覺得我演loser演太多了,都是又丑又普通,還沒有happy ending的,是時候演個帥哥挑戰一下。”
但他卻執意要選“吳未”,“打死我也要演吳未,反正我長得也不帥,就讓我演吳未吧。”導演聽說之后,表情比較復雜。“后來我才知道,吳未就是導演本人,而且他一開始就照著我來寫吳未,想我來演。”
《少年班》有一句標語:“生為天才,I’m sorry。”身為王京花的兒子,董子健也像是進了另一種“少年班”——起點高,資源好,受照顧,被偏愛……給旁人帶去壓迫感的同時,也無形間為自己的未來加壓。
私下,他一點都不叛逆,和母親的關系融洽又自由。盡管王京花被稱為“藝人的黃埔軍校”,董子健卻認為在演戲方面沒有受教,“她對我更多的是人生的幫助,她總是給我自由選擇的權利,告訴我即使選擇錯了,也要自己去承受。”
網絡上,搜索董子健,總會看到一張他被李冰冰親吻臉頰的照片。而從小跟著母親出入明星堆什么感覺,也是董子健經常被人問起的話題。“大家活著什么感覺我就是什么感覺。”董子健說,語氣波瀾不驚。
但從小就把娛樂圈看成普通生活——這種平常心本身就是一種特異。“名利很好,但是站得越高腰就彎得越低。我喜歡的是演戲,我希望的是演好了戲,名利自然跟來,而不是去用各種曝光、炒作、緋聞追名逐利。作為一個20出頭的人,如果只是去追求名利,我會看不起我自己。”
不過,在這個明星和演員分得越來越開,“職業明星”越來越風光無限的年代,董子健的“我不明白要去爭什么”,似乎缺少幾分欲望和野心。而眾所周知,在明星這個行業,平常心的推動力遠不如虛榮心來得大。
如果將來因為名氣不夠錯過了一些大制作,會不會覺得遺憾?董子健的回答是:“人活著就有遺憾,精彩也來自遺憾。明星需要曝光度,但我只想做演員,如果一部戲需要大明星,那可能就不是我的戲。每個人對成功的定義都不同,我比較單純,認清自己,簡單奮斗,就可以了。我有一個宏偉的夢想,就是將來大家看到一部電影里有我的名字,就覺得那會是一部好電影。”
他給自己設計了一件T恤,黑底,印著“小董”二字,遠看就是一個大大的“懂”字。“算是一語雙關吧。希望自己懂得更多,也希望一直被人叫小董。”
再一次,我面對眼前這個少年,卻想起了因為要給父親家裝修挑地板而拒絕了《時代周刊》采訪的葛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