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三境》是著名青年古箏演奏家王溫豪5月29日晚于廣州星海音樂廳舉辦的古箏演奏會之主題,也是著名作曲家方崠清譜寫的古箏與大型交響樂隊編制的最新力作。當我們看到這個充滿玄妙且顯得頗為高深的名稱,不禁對作曲家本人的創作思路和靈感產生諸多好奇。正如方崠清所言,禪,不可言說,但我總認為,總歸有些緣由才會令創作者本人產生一些靈感。而在觀賞完音樂會之后,我的疑問多少有些釋然,我相信出席音樂會的觀眾們也定有一些相同的感受:作品表達的是作曲家對三段境界的認識——包容、知足,大愛;而古箏演奏家王溫豪在演奏中所展現的內斂與質樸,這種回歸本真、除去修飾的自然風格,恰恰體現了禪之精髓。這必定是作曲家樂于并安心將自己的嘔心瀝血托付于王溫豪的關鍵所在。
一場大型音樂會從無到有猶如孕育一個嶄新的生命,而其中的艱辛、繁重與期待,除了參與者,他人實在難以感同身受。對于王溫豪的《禪宗三境》古箏獨奏音樂會來說更是難上加難,其音樂會的設計便在華南地區具有一種開創性價值——首次開啟了古箏演奏家與西洋大型交響樂隊的合作形式;同時,其與時俱進的曲目編排在當下追求膚淺娛樂審美、迎合大眾通俗趣味的大環境下,更是顯得無比珍貴。這場音樂會極為貼切地傳達出了音樂家不忘弘揚傳統古箏音樂的嚴肅態度,并意欲引領并推介民樂新作的藝術追求,最終能夠引發人們對民樂現代作品的一些思考,也為專業創作者的創作方向提供了重要參考意義。
一曲古樸溫婉的《寒鴉戲水》是王溫豪對潮州箏曲作為其立身之本的充分尊重。樂曲由慢至快,并以急煞告終,展現了演奏者對各種技法與處理的豐富經驗:慢時吟揉按滑,音樂溫婉而甘甜,也不失節制與厚重;快時彈撥自如,音樂流暢而利落,從容且穩重。《孟姜女隨想曲》與《關山月》體現的是古箏作品民樂改編與創作的兩面,前者延續傳統民樂樣式:注重旋律的保留還原,保留古箏的傳統演奏技法;后者是對傳統古琴曲的改編與再創,但此時的樂隊部分早已超出了古箏演奏的傳統語匯,而是大量使用西方現代音樂語言,與原本的音樂主題形成對比與并置。這首作品由中國老一輩作曲家王西麟寫于上世紀90年代的《關山月》,王老先生近80歲高齡,是一位具有鮮明個人特色的作曲家,樂隊此起彼伏而又層次疊加的樂聲折射著他的大力發聲,直至今天仍如英國詩人狄蘭•托馬斯德爾的名句:“不要溫柔地走入那個良夜,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不難發現,王溫豪對民樂新作的相當重視,創作作品占據音樂會極大比例,新疆題材的《那拉提狂想曲》建立在濃厚的西方技法鋪墊之上,加并之以濃郁的民間風格曲調。而作為音樂會重頭的作曲家方崠清的《禪宗三境》更是為王溫豪量身定做的一部重量級作品。旋律極具可聽性和傳播可行性的《禪宗三境》反映了作曲家方崠清出色的音樂寫作天賦與才能。長期以來,出身于學院派的方崠清在不斷完善專業技術的基礎上,一致堅持以音樂感動大眾的藝術選擇。其直抒胸臆的創作特色,總是以努力觸動人們最深層的溫情為重要使命。感人至深的旋律往往簡約至極,卻又能喚起我們對人生本質的反思,“心齋”、“忘我”與“朝撤”,也是一種禪的智慧。當樂聲漸入佳境,聽眾也都隨音樂一同進入靜心模式,那一刻,現場聽眾放下了所有躁動,進入了一個安寧的世界,我想,聆聽《禪宗三境》分明是對心靈的一次修行。音樂的功力相當了得。
作品優秀也同樣需要杰出的音樂家來進行詮釋與演繹。好音樂不吝惜打磨,在中國著名指揮李心草大師,這位精通中西作品的指揮家的帶領之下,通過他細微而有效的調整、明智且果斷的決策以及干凈到位的指揮,廣州交響樂團也基本實現了作曲的原本面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如果民族打擊樂的聲部能夠多加錘煉,在專業技術與表演上更為準確而堅定,我想必定會使得這幾部音樂作品的效果更加大放光彩。
如今,古箏作為當今中國經典的民族器樂,所承擔的演奏角色早已從過去的單線條旋律表現,轉變具有表現旋律、和聲、節奏打擊等多重音樂功用的樂器,絲毫不遜色于鍵盤樂器。旋律創作寫法的演變也帶來了技法的突破,各種變化的調式、急速的彈撥段落及各種實驗性演奏效果的實現,也要求演奏者有更為全面的音樂才能。古箏演奏家王溫豪無疑做得很好,準確干凈的發音、百轉千回的揉弦、古樸而從容的風范,不喧賓奪主,而是以突出音樂為目的。個人很欣賞也很喜歡這樣的表演,敢于以寧靜安然之氣度坐立于舞臺之上,敢于以素雅之修飾面對浮光掠影的大千世界,這樣的勇氣在當今民樂界眾多音樂家當中實屬罕見而珍貴。
這場音樂會有力地傳達出了王溫豪身為一名具有神圣使命感的古箏演奏家,積極堅守弘揚傳統古箏音樂的嚴肅態度;另一方面,她意欲引領并推介民樂新作的藝術追求,竭力將傳統民樂推向國際化的崇高志向,都向我們展現了王溫豪的高遠視野和對音樂的赤子之心。這場音樂會必然會引發業內外人士對民樂發展未來的一些思考,也會為專業創作者的創作方向提供積極的參考意義,民族統器樂的現代作品究竟應該如何接受并借用西方元素,民族音樂應當如何表現當今社會生活與精神面貌,民樂藝術家在人們的音樂生活中應當充當怎樣的重要角色等等。我想王溫豪定當會以此為一個新的起點,繼續不遺余力地推動中國古箏界的前行。(文/張玉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