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燦爛的日子》應該得威尼斯金獅獎”,1994年首次看完“陽光”,自認“非常激動和服氣”的焦雄屏寫“小紙條”告訴姜文。從那時起焦雄屏就確定姜文是中國影壇最重要的導演之一,“他的電影反映了時代與個人之間的某種困境,無論美學還是制作上,都引領中國電影跨出一大步。”“陽光”公映二十年,姜文作品在杭州舉辦研討會,4月16日,姜文作品走進浙江大學,談到對歷史、民族和個人的審視,姜文聊起了時下最熱的“萌”,“萌激發催產素的分泌,讓人心里產生愛,萌了就招人喜歡,觀眾就買賬,但事實上,無論萌還是感動都不能帶來理性思考。”
首次見面姜文“氣勢如虹”
焦雄屏:他的作品引領中國電影跨出一大步
臺灣“電影教母”焦雄屏與姜文的首次見面在香港,因為《大太監李蓮英》,導演田壯壯和男主角姜文來到香港,在好友田壯壯的介紹下焦雄屏認識了姜文。“第一次見他,他氣勢如虹”,焦雄屏回憶,她問當時已和幾位知名導演合作過的姜文“你最期待合作的導演是誰”,姜文答“我自己”,九十年代初,導演門檻比較高,演員跨界做導演并不常見,焦雄屏被這一回答“震懾”。此后不久,1994年,兩人在第五十一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重逢,姜文合作了自己最期待的導演、帶著導演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來到了威尼斯,焦雄屏則帶了蔡明亮的《愛情萬歲》。電影節上,兩部影片均有斬獲,《愛情萬歲》摘得金獅,“陽光”拿下影帝。
因為在威尼斯沒有看到《陽光燦爛的日子》,焦雄屏特意請姜文為她和臺灣知名作家蔣勛放映“陽光”。“非常激動,非常服氣”,回憶起當初剛看完的震撼,焦雄屏表示她給姜文寫了小紙條“得金獅獎的應該是陽光”。二十一年后,那晚她和蔣勛看完片后的愉快還歷歷在目,“蔣勛很高興,一路唱著他所知道的大陸歌曲,在月色中回到酒店”。焦雄屏告訴現場觀眾,從那時起她就確定姜文是中國影壇最重要的導演之一。
從《陽光燦爛的日子》到《一步之遙》,在焦雄屏看來,姜文作品橫跨中國歷史,反映了時代跟個人之間的一種生存困境,個人努力掙脫環境維持個人尊嚴,尋找生命力,“在個人價值的表現上,個體為尊嚴所付出的辛酸、血淚甚至生命讓人震撼”,焦雄屏坦言,姜文作品無論美學還是制作都引領中國電影跨出了一大步,“姜文電影美學驚人,他選擇了非常不妥協的方式,是以現實主義為主的思維方式,制作價值上也有非常驚人的成就,比如《一步之遙》,達到國際頂尖水準。謝謝他帶給我們那么多有趣的作品。”
在對個人命運的凝視中顯映歷史
戴錦華:姜文是唯一讓我保持期待和信任的中國導演
“我坦率地說姜文是我唯一保持著期待、信任和不放棄的中國導演。”研討會上,戴錦華談到她心目中的姜文,“作為國際知名導演和中國最重要的導演之一,很少有導演做到姜文這個程度,20年之后仍然保持著對電影原初的愛。”戴錦華認為,最初很多人走進電影、擁抱電影的時候對電影的愛是一份很強大的力量,但是后來很多人慢慢被夾雜的東西左右了,一些夾雜的東西凸顯出來了,但從“陽光”到“一步”,姜文作品里每個場景、每個畫面都保持了那份愛和忠誠,這是她始終保持期待的原因之一。
姜文五部作品年代跨度很大,題材各異,面目各異,戴錦華眼里,高度的個性化的精神內核確始終延續,有一種姜文對自己生命體驗的忠誠,姜文拒絕給自己、給世界、給類似的經驗一種廉價的撫慰。更讓戴錦華喜愛的是五部電影中,在大的寓言和社會意義下,姜文執著于個人命運、個人生命的故事,在對個人經驗、個人命運的凝視中,歷史顯映出來,而這種歷史很多時候是被各種官方的、主流的敘述已經空洞、僵死的歷史。“姜文作品中個人生命故事表現出來的是噴發和受阻,就是青春生命的噴發,但同時是一種極度遭到阻塞的生命經驗,噴發和阻塞極度緊張當中,姜文獲得了他個人藝術生命的一種表達。從這個意義上說,姜文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導演,是一個才華橫溢的藝術家。”
電影不見得非得讓人感動
姜文:“萌”和感動不能帶來理性思考
“我也當過幾年學生,沒太好好珍惜”,4月16日,姜文作品走進浙江大學,姜文告訴臺下學子,大學最好的時光就是學習交流,碰到老師應該多問,提問無所謂對錯,“沒必要把自己的話捋順了再聊,碰撞的過程更重要。”
無論《陽光燦爛的日子》還是此后的每一部作品,姜文始終拒絕尋找容易且慣常的路徑,作品中始終拒絕廉價的煽情,誠如戴錦華教授所言,“姜文拒絕給自己、給世界、給類似的經驗一種廉價的撫慰”。理性和獨立思考在他看來非常重要,“感動、流淚并不難,難的是讓人思考,用理智明白發生了什么,如何用理智解決這個問題,明白這個民族在干嘛,你在干嘛,你是他們當中的一員或者不是。”
泛娛樂化的社會環境下,姜文笑言,自媒體時代其實是“自萌時代”,人人想萌甚至裝萌,誰都可以把自己當成小孩撒嬌,而且撒嬌有效,這甚至成為一種社交方式,“萌是什么,萌激發催產素的分泌,讓人心里產生愛,萌了就招人喜歡,觀眾就買賬”。但姜文卻認為電影不見得非得賣萌或者讓人感動,讓人思考也未必不可,“實際上,感動和萌并不能帶來理性的思考。”